Thursday, April 28, 2016

叢生

很多時做關於樹木的訪問,記者都會說跟你談完後約了樹博士,所以不時會出現在同一個專題或訪問中,但始終未見過面。當然,親愛的樹只是一個小信箱,跟詹志勇教授畢生投入保守樹木的工作完全不能相較,有時出現在同一篇訪問,不禁有點自慚形穢,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而且不過是做了點很微不足道的事。
直到四月,遇上兩個認真的小記者正為香港電台做一些紀錄片才有機會遇上詹教授。節目每次都會把兩個不同年代但正做相似工作或議題的香港人帶在一起對談,很慶幸被他們選中了,可以認識這位香港大學的明星教授,以及樹木爸爸。
記者由我坐電梯開始拍攝,代表八十後的我在教授房外還拿電話出來影下教授房間的名牌(好像劍橋的學生會專登去朝聖霍金辦公室的門牌般)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感覺一見如故,未roll 機已經傾到停唔到,他一整幅牆都是綠色的書本,而且掛了一幅漂亮的航拍照在牆上,亦是沙灣徑的老鄰居。
不過最投契的還是談到梵高和古典音樂的時候,一入門口已發現辦公室電腦螢幕全都是梵高的油畫! 訪問約在兩時半,談到六時半都未完成!
覺得教授和很多好的教育工作者都很可愛,擁有十分謙卑的心,願意跟我們這些小朋友談東談西整個下午,亦不怕在鏡頭面前批判權貴。怪不得他教的課破了香港大學創校以來的出席紀錄,有一千多個學生選修,又被學生選為最受喜愛的教授。
羡慕他說做了研究工作三十五年從來沒有一天覺得厭惓,更羡慕他有如此深厚的學術知識,聽他談泥土、剪樹、城市樹,提醒我科學和不斷學習的重要性。
巧合地說起我最喜愛的一棵樹 - 卜公花園那棵,我告訴他很多記者都問我為什麼樹幹會打橫生,卻一直不知答案,教授說原來這棵樹曾經在暴風中倒下,在今天的政府管理下必定會立刻把它移除,但當時沒有這樣做,於是樹木便自己適應了,生成今天的樣子。在外國這種樹有個很漂亮的名字,大概是 Phoenix trees - 像火鳯凰般重生的樹的意思。(忘了正確名字,之再寫電郵給他問清楚)
雖然他比我們年長很多,經驗多很多,但在整段對話中一直沒有把我們當作小孩子或無知的年輕人,還多次稱讚我畫的地圖和親愛的樹的事情。也很喜歡這幾個小記者,很期待製成品。
"In spite of everything I shall rise again: I will take up my pencil, which I have forsaken in my great discouragement, and I will go on with my drawing." - Vincent Van Gogh
"A last try – a night sky with a moon without brightness, the slender crescent barely emerging from the opaque projected shadow of the earth – a star with exaggerated brightness, if you like, a soft brightness of pink and green in the ultramarine sky where clouds run. Below, a road bordered by tall yellow canes behind which are the blue low Alpilles, an old inn with orange lighted windows and a very tall cypress, very straight, very dark." - Vincent van Gogh to Paul Gauguin, Auvers-sur-Oise, on or about Tuesday, 17 June 1890.

Thursday, April 14, 2016

貓日

昨天起床窗外天空掛滿漂亮的暴風雲,在外國生活,誰都期待春天,上學途中草原一時開滿小白雪點花,數周後又會自動換成漫山遍野紫色小野花。香港的春天卻總令人討厭,聯想到中學潮濕得掛滿淚水的牆壁。不過人越大,越喜歡不同天氣,春天常常起床至一片枕頭般的雲海,家住二十一樓,雲剛剛好在十九樓左右,可以坐在雲畔吃早餐。林深霧暗曉光遲的日子,隱約看見小船大船在霧中緩航,吹着低沉的船笛。香港的山林市區都會開遍白色紅色的花朵。
小貓小姐生日會,森林中小咖啡店特地做了用木盤盛的神級西蘭花「蛋糕」,沒有魔術咭也有maya 姐姐親手沖的免費咖啡喝,還有白爪魚同學畫的咖啡花。晚上還有深綠色野菜Kale希臘芝士「蛋糕」,現在想起都很回味,想再食一次了!就是這些最簡單的食物已經最令人滿足。
生日天下午沒有上班,選擇了接受兩個年青人的香港電台節目訪問,談有關樹木和保育的事情。很喜歡他們認真的態度,下周還有一節,跟詹教授一起接受訪問。哎吖,這卻讓我想起星期六要到西營盤講故事的工作,還有一幅雜誌插圖要完成! 我卻只跟皓羚和肥魚同學去了彈床公園,把工作留給下一天。聽說是好孩子的行為,但也不其然有點擔心。有朋友倍伴的日子真好。
另一件乖事是過去一個月,我們嘗試了好多好多新事物,在練功的怪意外以外,還有很多勇敢的小小第一次,開始跳更多種類的舞、去不同地方學習不同的武功等。聽說,嘗試新事物也是其中一個令人快樂的方法。不過肥魚同學已經過了嘗試新事物生活數個月了! 但她是全灣仔中原武功最高強的人,所以對她來說應該只像行路。資料來源:陳小隊長。
長大了,身邊朋友全都忙於工作,但有些仍會抽空花時間一起遊玩,真的覺得是一件很珍貴的事,今年生日過很很好,覺得很幸福。雖然發現很困難和很幸運兩種感覺是可以同時存在,但也很想把開心的感覺好好記住。有一晚上完很好玩的一課後卻不小心不舒服起來... 這種事當然時不時會發生,尤於我原來還只是一個初級古墓派孩子,好多事情都難以處理,忘於集中精神想使用解藥的心法時,黃師妹已經運用輕功趕到,在維多利亞古城的暗黑騎樓下被綑綁至車上,有她陪伴恢復內力。
練心經的日子,雖然會有某程度的困難,但亦讓我留意到一個城市中更多不同事物。

Saturday, April 2, 2016

燈塔

There are times when the ocean is not the ocean - not blue, not even water, but some violent explosion of energy and danger: ferocity on a scale only gods can summon. It hurls itself at the island, sending spray right over the top of the lighthouse, biting pieces off the cliff. And the sound is a roaring of a beast whose anger knows no limits. Those are the nights the light is needed most.” ― M. L. Stedman - The Light Between Oceans
九九年至零二年間數年住過建於一九二九年,面向東邊海峽的老紅屋,那時仍未翻新,高樓底長走廊下不過是一間大房間,沒有真正牆壁,晚上咳起來所有人都聽得見,那兒鬼故很多,有時東北風把舊鐵窗吹得徹夜作響,有些下午空氣滿滿迴盪監獄內銀樂隊的練習聲,那些年十時正便要關燈、打電話洗澡也得排隊。一直睡在向海的床位,長長窗框框着一格平靜的內海﹣是土地灣、大風坳一段鶴嘴半島。
平日往鶴嘴半島總是去石澳大浪灣那邊,今天卻選了在中途轉進小路,前往鶴嘴半島盡頭,找尋海洋研究中心和香港最舊的燈塔。
獨在漆黑怒海中的燈塔總予人孤寂浪漫的聯想,然而,燈塔卻有十分重要的功能性﹣幫助船隻導航,標誌危險的海岸、險要的沙洲或暗礁以及通往港嘴的航道等。有紀錄中最古老的燈塔很可能是埃及的法洛斯燈塔,是早期世界奇觀/建築中唯一不帶宗教色彩的,純粹為人民生活而建的一座。然而,隨着科技日益先進,燈塔的功用已漸被衛星導航取代。
香港海道第一個燈塔卻要到一八七五年才建成,它的啟用日跟我生日好近呀,在一百四十一年前的四月十六日,政府憲報紀錄了“a light will be exhibitied on Cape D'Aguilar on and after the 16th April next... The focal plane of the light is 200 feet above mean sea level, and in clear weather it should be seen at a distance of 23 nautical miles. 
為確保燈塔正常運作,殖民地政府特別從英國僱用一位三十歲的巴先生來當鶴嘴燈塔的首席守燈員Principal Light Keeper. 鶴嘴燈塔以後,政府亦於青洲,黑角頭、橫瀾島等建立燈塔,以守護維港東西兩邊入口。
根據其中一名曾經於橫瀾燈塔工作過的澳洲籍守燈員說,那些在南中國海中心寧靜祥和的日子絕對是畢生難忘的,他喜歡留在燈塔過夜,星空下很魔幻。可是,颱風季節中獨困在燈塔中肯定很可怕,試想像暴風颶浪夜,困在沒有冷氣不能開窗的圓筒聽着外邊巨浪拍打中,早年颱風於香港奪去的性命比日治時期三年零八個月還要多。
尤於燈塔通常遠離市區,守燈員上班時間亦跟常人不同。據說,二戰前於橫瀾燈塔的守燈員會留守一整個月,然後休息一星期;後來改為每一個月後有兩星期休息。當時燈塔裹會有一個首值守燈員,兩個守燈員、五名助手及一名廚師,總共九人。
燈塔需要二十四小時有人當值,而且員工們全都穿制服。閱讀關於燈塔通訊時,最古怪的是這一段﹣曾於燈塔工作的員工說從沒使用外國慣用的訊號標與陸上的人溝通,據說香港水警於一九二六年前一直養下約五十隻信鴿,其中約四分一會跟隨水警出海當值,並於必須時把訊息帶回總部。關於信鴿的傳聞沒有官方記載,但燈塔有需要時可以閃燈,或給經過船隻打摩斯電碼。後來當然便有了無線電通訊。(讓我想起早前讀All the Lights we cannot see)
隨着科技發展,守燈員的生活亦大大改善。早年員工要小心準備儲糧,後來燈塔有雪櫃,收藏食物即變得容易了,燈塔上主食糧除一般的米飯肉及菜等,當然還有以籠及釣線捉來的新鮮海魚。昔日守燈員說燈塔上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養過貓狗,吃剩的東西不會浪費,會給貓狗吃。而燈塔員工亦會於四周耕種簡單的蔬菜。
直至二十世紀中,香港大機構均會僱用葡籍及歐亞籍人士作文員等職位,中國人只能當打掃收拾等低等工作,同樣,中國人不會被僱用作燈塔管理員,九十年代初,其中一名海事處員工曾說過守燈塔一直是一種歐亞籍間的傳統。
今天去的鶴嘴燈塔雖然是法定古蹟,卻跟沿路的舊馬房一樣被荒廢了,真可惜。其實可以改為咖啡店或閱讀室圖書館或其他用途,一定很受歡迎,像京都的茂庵,東倫敦花市場馬房中的酒舖。
謝謝我生命中的小燈塔,像星星一般,世界有時風平浪靜,像Turner夕陽油畫般; 但亦有好多漆黑暴風的時刻,就在身旁,每當想重新冒起頭來,又會被冰冷不斷的海浪重新拍打淹沒。以前以為自己天生就可以是常常閃亮的的小星星,就算不一定喜歡那樣子,但事實上從來都不是。在jpd的日子,有時每星期也會有新錯誤和新領悟,差不多一百周的現在learning curve 好像越來越steep,幸好有他們,一整天忘記了苦痛,只是笑,跳,再笑和跳,跟着海浪聲走進綠茸茸的小小道,金庸一定是從那裹取得靈感,探訪深深巨浪迴盪的水道,尋找鯨魚骨,買雞蛋仔,穿過寫滿靚字揮春的小村和友善的嬰兒小狗一家。
離開時海面很平靜,看得見對岸昔日住過的小紅屋,春天來了天黑得晚,淡淡暮色中散發入夜前瞬息的繽紛。有些朋友真的能令人感覺很安全,雖然我還經常是黑黑大海中的一片小珊瑚,但看見燈塔的燈至少給予我們希望,知道陸地不是遙不可及的。Those are the nights the light is needed m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