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rch 30, 2013

灣仔

「愛總是讓人哭 讓人覺得不滿足 天空很大卻看不清楚 好孤獨」關於下雨天的歌很多, 雖然喜歡這種天氣,但連日不止的滂沱大雨,使渴慕陽光的心宿漸漸萎靡。天略放晴的午後,從家中徒步往沙灣,那裹有片寧靜海畔,身後只有巨樹、腳下便是澄藍海浪。大船小船撐着小燈緩緩開過。友人正籌組香港歴史建築文化步行團,今早從山上大宅一路走下來,在灣仔一片後花園、雨點下聽他說香港故事。慶幸我城有這些認真對待歴史的人。外面仍在下雨,也許天空傷心了,想要把痛的壞掉的剝下。卻發現淚水沒法把傷口治愈。在劍橋認識很多聰明但苦惱的朋友,她們是很好的警示,提醒我不要讓自己陷入這類絕望困境中。期待在船屋釣魚。帶不走的丟不掉的讓大雨侵蝕吧。
Why do people have to be this lonely? What's the point of it all? Millions of people in this world, all of them yearning, looking to others to satisfy them, yet isolating themselves. Why? Was the earth put here just to nourish human loneliness?” ― Haruki Murakami

Sunday, March 24, 2013

漁村

周五晚上亂躺在三月夜海畔,燭光 桃茶 氳成一灘久久不散的光圈。大提琴溫婉低鳴與雲霧中大船笛子悄悄蔓延至被窩中。讓你多睡九十分鐘以後,仍是很睏,仍有點趕,但仍整整活了一個白晝一幕黑夜。午後在港島東末客家漁村遺址外,戴着漁夫帽細數今天的漁鑊,共有舊式郵箱一個。由東末坐車往大嶼山西端,斜陽把世界泛黃。隊列溢出站頭,正好留給我們最寧靜的黃昏。漫步遠離人煙稠密的旅遊街,兩旁傳來不和弦的歌聲,不協調的相片。經過小巷、木橋、淺灘、水道、魚乾... 陌生的比例,感覺置身電影或小說中。漁棚船畔都有小貓曬日光浴,偶有一群十多隻貓兒,守着土地公公的家。微雨同學說這是村上春樹的世界。
舊大澳警署翻新成大澳文物酒店,餐廳在寧靜的海畔,遍天老榕樹下,不能再好了。我們累得不能離開這海島,但酒店竟然都滿了,以為好好回家,結果去了複式屋頂,都怪那乒乓桌。結果還很盡興。也要說幸好有去。輾轉再去蘭桂。兩天凌晨四時睡,依然早上七時半自然醒;半夜十二時,在第七瓶泡泡酒煙火間,你捉着我的手叫我不要走,說世界現在才開始,本想回答「那很不幸,我不活在你的世界裹。」三時半,我既想哭,面必定很黑,除了我們望着鏡子那刻。但內心仍是感恩的,感覺多看了一個世界,活多了一倍。不過,長大後學懂最多的是少點着緊。沒有什麼好說。如果有一個懷抱 勇敢不計代價 別讓我飛 將我溫柔豢養

Thursday, March 21, 2013

小舢

刮大風的下午,於廟街碰上法國朋友。夜半攀上半空中。沒有比雷暴警告生效的一天更適合在一百一十八樓雲霧間看星星,天空特別清澈,景色千變萬化。巨雲圍繞我們來回奔跑,輕撫摩天大廈懸在半空好奇的眼睛。貪玩的雲朵偶然將我們整整抱住,隨便伸手已撈滿一袋繁星。用火柴點雪茄和手捲煙的朋友在半空中畫地圖。昨晚屋頂喝酒後,在黑夜亂走了一會,走到蒲飛路山頂,想可以一直在夜間沒有目的地行走。今天下午上課,晚上吃海鮮,坐小舢。我深信這是香港最浪漫的旅程之一,在漆黑寂靜的小公園起步,舢板穿過一群大小木船間,水道很窄,緩緩泛動,映照著無數暗黃星光。像正熟睡的神秘水城。雖然四面密密麻麻數萬個懸空窗戶,水道裹卻靜得聽得見水上人熟睡的呼吸聲。這樣子﹣つみきのいえ畫地圖很開心,但更想畫神秘水城與小舢板船,誰不愛在水中央﹖還有很多工作未做好。

Sunday, March 17, 2013

黑門

周五晚上,流連中環小台間,港島中半山山勢起伏,現代摩天大廈群背後,常隱藏一整個小社群。百多年老 街台地段 原用自今,樓矮無車,樹叢間路燈朦朧昏黃,晚上特別像歐洲,不,是有情調亞洲版本的歐洲。倚在列拿士地台 古老石欄 榕樹下,不只聽見 半山行人電梯 反覆整齊的 腳步聲,還有台下濃鬱古箏琴弦互相呼應,街名雖然奇怪,但不改小巷安穩氣質。在這乍暖還寒的初春夜,獨自聽了許久,再到太子台屋頂上去找朋友。在一庭青葉、四面高廈間喝酒,遠眺可見猶太莉亞堂古老圓頂,什有異國風情。這照片必須在醉前拍,因為坐在這唐樓頂層樓懸,腳下垂直數十米一片空洞,只有堅道車輛遙遙開過。
周末,台上有自由練習曲陪伴芷晴茶莊前賣字;台下有主場作家們在中國字畫間聚會。大家放下平日工作,在小城裹認真地嘗試過自己相信的生活。晚上本要去期待已久的演奏會,沒去。平日喧鬧的室外市場,晚上竟靜得有點詭異,小心翼翼避開日間被丟在路旁的半個蕃茄,卻搞不清地面漆黑一片閃亮反光的是菜檔流下的污水還是鮮魚檔滴下的血。走入小巷更小的一角,魷魚檔跟燈籠販間,漆黑使黑色門更黑,沒有門牌,只有黑門鈴識別,就算裹面滿室空桌,店主亦未必請你內進。在這鬱悶的晚上很好運,也許店員可憐白爪魚,怕他再在外邊流連,便會給捉去賣。酒杯很美。是快樂忘記的一刻。還有無花果蜜糖酒,還求什麼?用了一杯酒的時間掛念誰,最好的時光,總在你最不在意的時候。

Friday, March 15, 2013

流景

花了好久給小祠堂寫身世書,未有深入研究中式建築的經驗,做起來很吃力。副社長看過初稿後,邊吃蘋果批邊重新講解做這類毫不起眼的微型祠堂(建築物)的意義和重要性,很感動。看過有用的文章,現在準備好重新起步,再寫一次。慶幸身邊常有如此耐心教導我,認真對待自己工作的人。下午睡醒在最舊的唐樓前,沒有騎樓、青磚尖頂,花香隱約,舊太平山街那類。雞蛋燈下懸着一排鹹魚,氣味蓋過木桌上整齊排列的豆腐,但蓋不過桌底一瓶老醬油,濃味暗暗襲人。在卅十間看到李伯樹下看報紙。李太李伯都近八十歲了,樓梯散步是日課,天天在這裹消磨晨昏,一花一葉一䃈一籬都是親人,本該很牢靠、靜謐,陰天晴空相互作伴,現在店子卻搬空了,有工人不斷出入打磨牆壁地板,眼見住了三十多年的舊居,欲回不許,感覺是怎樣的呢。
想念那些盛夏夜。盛夏以後的今天,樓空人在,李太碰上一群熟悉的街坊,是在青協工作的青輕人,又有做了二十年鄰居的文仔收留。那裹舖滿一地綠白相間花階磚、懸壁掛用舊式電制。小孩子最愛問「而家仲有咩印呀﹖」以前未問過李太卅十間的故事,原來昔日必列啫士街一街都是菜販,喧鬧極了。每次經過轉角圓柱水磨石上「寶寶」二字,都想究竟寶寶是什麼﹖餘下的字一直被腳底按摩海報窂窂覆蓋,李太說寶寶是酒家。聽耳聽的很美好。她總是在讚賞別人多好,說自己不足,其實誰都喜歡跟她談話,看到別人的優點,也許是她最美的天賦。回到桌旁,外國人正閱讀我那堆沒收拾好的書本,雖然仍很年輕,但香港是他住過第十二個國家,亦是另一個想定居香港的外國人。喜歡跟他們作伴,看他們眼中的香港,總是充滿驚喜。今天本來被訪問,卻遇上好多老朋友,還跟茵一起訪問別人,聽到必列啫士街音樂盒清幽銅管聲,算是很美好的下午。本周有三個人對別人說我是他們在香港最喜歡的人之一(也許他們對誰都說相同的話),一個人說被我開朗性格感染。我卻不斷感覺很不足及活在時間競賽中,但依然很感恩。#endless serendipity

Thursday, March 7, 2013

晚香

每天早上,桌面都插上新鮮香雪蘭,是最喜歡的黃色,花香載滿劍橋初春的回憶,河畔漣漪靜靜飄流,剛跟羅醫生重遇的日子。堅定樓偵探花園在崇基書院,開門見山,外望是海。山那裏,有黑領椋鳥一雙天天到訪,海那邊,有吐露港滿天滿岸繁星。龍應台這樣形容她在港大的工作室:「我清早上山,進入寫作室。牆上貼滿了地圖,桌上堆滿了書籍,地上攤開各式各樣的真跡筆記、老照片、舊報紙、絕版雜誌。我是歷史的小學生,面對「林深不知處」的浩瀚史料,有如小紅帽踏進大興安嶺采花,看到每一條幽深小徑,都有衝動一頭栽入,但是到每一個分岔口,都很痛苦:兩條路,我都想走,都想知道:路有沒有盡頭?盡頭有什麼樣的風景?我覺得時間不夠用,我覺得,我必須以秒為單位來計時,仍舊不夠用。卡夫卡被問到,寫作時他需要什麼。他說,只要一個山洞,一盞蠟燭。柏立基寫作室在二○○九年,就是我的山洞、我的蠟燭。每到黃昏, 人聲漸杳,山景憂鬱,維多利亞海港上的天空,逐漸被黑暗籠罩。這時,凄涼、孤寂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像濕濕的霧一樣,滲入寫作室。」
有時block quote 因為有些作家我太喜歡了,更多時不引文,只拿着喜歡的文章邊讀邊寫,努力學習。從來不擅長寫作,但熱愛令我相信努力可以把這能力內在化。朋友問我是否對自己很有信心。這也許是自信的一種。近日遇上數個夢寐以求的工作機會,興奮之餘,總充滿忐忑,坐在寂靜無聲的山谷之間,內心卻有痛哭的衝動。
周一下午在木蘭樹下不斷幻想小而溫暖的酒吧,在那名為小鎮的邊陲,時光隧道頂端。她將以只在晚上盛放的花朵命名。介乎東京圖書吧、快樂忘記、巷尾髮型屋之間。周二晚上微雨同學說起她的理想工作,夜半過後經過貓物館。日間偷來許多畫地圖的時間。有些日子,感覺一周做了兩周的事情,但仍有更多未完成。跟密森同學感覺一樣,對各式各樣事物均感興趣,但自覺沒有專長。這陣子為雜誌畫地圖、出慈善版本,總會遲遲不發,因為明顯不夠好。想寫的時事很多,時間不足之餘,總怕未把觀點想好、未看過足夠的書。願我們不被自己幻想的不足  掩沒潛藏內心的可能性。

Saturday, March 2, 2013

青蓮

卅十間冰室鄰居派對中重遇飛飛爸媽,飛媽給微雨同學手捲香煙,這情景劍橋時晚晚遇見,香港卻是首次;然後她施施然地再捲一枝,透過Breakfast in Tiffany 海報裹的伸縮管氳成一灘光圈,盒裝煙沒有的果香,在空中遲遲未散。飛媽手造帽早於香港聞名,除了為各大品牌設計,也有做不完的本地明星個別客人。以往從事時裝造形師的她,有天終於忍受不了工作沉悶,共事的人熱情欠奉,終日待在一起以為等於勤力,欺騙自己有寄託。於是決定放一個長假,在倫敦隨便找個課程讀,誤打誤撞碰上紅磚屋LCF的造帽課,第一天踏進校園,眼見一房木模,遍室布碎,知道自己找到了,做一世也不太長。飛爸飛媽是我在香港遇過最正常的爸媽(即在香港人眼中不正常那種)五歲飛飛會在樓梯踩板,有型有格;飛爸留有一頭長髮,一生不斷擅闖空置民居,家裹儲起舊椅一堆,怪不得跟必列啫士街復古店老板老友鬼鬼。他們以往也住青蓮台,那天跟微雨同學去過,四層高小樓在樓梯頂端,往上望是半天青葉,滿天繁星,魯班師傅廟半點不老,還有橙色小貓來分享芝士紅酒。過去一週每天八小時工作七小時玩樂,五天過後,變得半透明;在樓梯旁吃即燒漢堡,跟鄰居懶散地胡亂傾談認真的事,渴求已久。從法國流浪到香港的,在北京做電影的,不做玩具時會喝醉酒亂跑的,樓梯旁做手造手飾、小咖啡店店主、貪玩出碟的、復黑店主人、造帽詩人... 在他們之間感到很安心,沒有辯解的需要,沒有太出奇的見聞。生活不易,他們賺的錢不比我中學大學同學多。藝術不是信仰,但他們有自信、有信念、有夢想,隨之而來的是有錢人亦未必有的平靜滿足和喜樂。周四晚上去過牛津劍橋校友會晚飯,黃金五十主席於席間分享他對香港的願景,所有數據均表示香港正處於「好到唔可以再好」的一刻,必須把握眼前魔幻機會,歇力發展,討論夜半未止,比較優勢,社會矛盾,離開時,只感到香港發展與不發展也是困局,死路一條。雖然鄰居派對的朋友都打算或將會搬離香港,但他們對這城每個角落的愛和認識令我記起這裹還有一點獨特性,令我看見香港溫柔可愛的一面。有人會認為這群鄰居終日發白日夢,阻礙社會發展,不設實際;但他們一直用自己的行動才華,讓別人看見妥協以外的可能性。
青蓮台就在香港大學山下,是西環七台之一,「青蓮」其實也指「青年」。有些人,一世也可以很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