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anuary 19, 2016

舞蹈

如果要寫關於跳舞的事,應該從去年秋天有一次被人發現在火車上練習跳舞的搞笑回憶說起。有時候之前一晚去了很好的舞蹈練習,第二天早上仍處於好心情,會一面走路一面聽着音樂練習,一面跳落樓梯一面將雙手從 bras bas 轉到 A la seconde等, 其中一天
走路往偵探社途中,在漂亮太陽下,一邊白千層樹一邊木麻黃的斜路上聽着大聲的音樂一邊旋轉和跳,突然有一個好高的外國人拍拍我的膊頭,起初以為他要問路,怎料他跟我說:「在火車上碰見你很多次,覺得你好可愛,所以鼓起勇氣來告訴你。」
星期一晚上的練習是每星期最期待的時刻之一,縱使平日那麼期待,但昨天臨上課前還在寫短訊給朋友說:「實在很不舒服,想把所有頭髮扯斷。雖然知道這種感覺只是階段性,但現階段就是覺得四處都不適,好像給人偷了一個內臟般,累得張不開眼睛,又覺得痛。」
可是還是去了,這練習跟其他不同,短短九十分鐘,老師既能夠教我們一些新舞步,但又會逼我們練體能,又會做一些藝術探索的活動,又會教訓我們,又會唱歌給我們聽,亦會說跳舞的意義。這些在其他課中很少發生。
上星期的課中,老師說自己由中午一直教到現在了,第一班是九十歲的老人,第二班是七八十歲的。第三班是弱智的年輕人。他說九十歲的班中其中一老人已經學了數年,但至今仍然跳得像個機械人,但他仍然每周都往老師的課。他要求我們專心,把負面情緒放在門外,以及記得自己為什麼要來跳舞,記得了就不要愁眉苦臉,要笑着專心着記着跳舞的原因就會不用跟住老師跳,不用望着鏡都跳得好。
第一段課後,大家都出了好多汗,老師把燈關上請我們躺在地上,並請現場伴奏的鋼琴老師隨便彈一首歌,然後老師亦即興地用深沉漂亮的聲音跟着唱起歌來。
他首先站起來在我們之間跳舞,然後說會過來逐一邀請每個學生也站起來,同學們可選擇在舞蹈室中行路或跳舞,最後,每個同學站起來後都選擇了跳舞。很神奇吧,不止一個老師說過跳舞是人與身俱來的能力,但我總不相信,也許好像我覺得每個人畫畫都很美不用學習,但其他人不明白一樣。當大家都在自由地跳舞,他便再把所有燈關掉,數米高的大窗外只有金鐘灣仔大廈的閃閃燈光,就好像在星空之下跳舞一般,老師說我們一定要清理好腦袋才進課室,這樣才可以把一些新東西帶走。
在課堂最後,同學們一雙一雙地表演一次過後,手牽着手圍成圓圈靜下來,老師說他已經跳舞三十年,這些年間一星期每一天都跳,對身體來說是很大負荷,醫生說他只能夠動少一點,可是他知道要是他一停下來,我們又會手忙腳亂,跟着停下。老師在香港的舞蹈圈子裏沒有人不認識,大家認識他因為老師經常把跳舞的快樂帶到老人、殘疾人士(對就是坐在輪椅的人也可以跳舞)、愛滋病患者、長期病患者的社群中。他要我們笑着和用心跳,不可以撥頭髮不可以扯衣服(那些不是舞步之一啊!),是因為這樣子跳舞才能夠感覺真正活着的感覺。他說,日常生活太多人都半死的工作半死的坐車上班下班,我們不能夠連跳舞時都這樣子,因為這樣便真的會慢慢半死下去。
這個練習節中有人已經跳了很多年,六年七年八年,也有剛在演藝畢業的專業舞蹈員,無論跳得好或不好的,都有些是因為想跟王老師這個這麼特別的老師一起跳舞。所以雖然醫生叫他跳少一點,他還是「選擇了跟我們一起跳」而近日他每次都提到他的一個「小孩」,因為老師從那個女孩還是十多歲時便認識她,一直看她長大,每個學生都像自己的小孩般,她是一個專業的芭蕾舞蹈員,但癌症擴散至骨脊,過去七個星期已做了六次化療,以前一起做pirouettes 現在只能強忍淚水跟她一起學走路。那個學生說很想很想跟老師一起跳舞,一個我們都正在享受的事,對她來說卻只能是一個願望。
然後,下課時,所有不適都突然不見了,腦袋和眼睛都變得清晰,身體也因為九十分鐘的活動而在十四度的晚上裏感覺舒服的溫暖,那是確實的生理改變,好像做完其他運動的感覺。事實上,上課前並不是帶着「跳舞一定會把我治癒」的心情去的。我是想「既然俾咗錢就去啦」「最多去到真係唔舒服就走囉」但最後,竟然真的覺得好很多很多,真的很神奇。
這使我很羡慕舞蹈老師,不斷想我也有這些令人好一點的能力嗎﹖
老師也不只會講故事,在教新舞步之餘他比其他練習的老師更在意小細節,不只是做到一個動作就可以,因為魔鬼就在細節,什麼時候用力什麼時候要用感情他都會執。熱身時要做很多掌上壓和很久的high planks, 他四圍糾正同學們的動作,又輕輕拉着我的兩隻耳朵說:「淨係有熱情係無用既,要有力先得」哈哈。
關於跳舞的事想寫的實在太多太多了,一開始為什麼會回到演藝上課又想寫一篇,關於星期一的課又想寫,翻山涉水上學去等... 面對這個情況,只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寫。
Faeries, come take me out of this dull world, For I would ride with you upon the wind, Run on the top of the dishevelled tide, And dance upon the mountains like a flame.” ― W.B. Yeats, The Land of Heart's Desire
We should consider every day lost on which we have not danced at least once.” ― Friedrich Nietzsche

Sunday, January 17, 2016

針筒

一月中延綿多天下着連綿大雨,突然決定一起吃午飯這種簡單事情有時也會令人小緊張,尤其是p-route 早上,好像動搖了最安穩的一段個人時間,雖然知道最後還會很安然的。男友人一如平常分享男友赤腂上身的相片給我們看,說遠在美國的男友近日練大隻了,他每天鼓勵男友傳來相片,使他更有動力做運動,好友的男友雖然只有二十五歲,但已服用抗抑鬱藥及協助戒毒的藥物多年,曾經試過很困難地完全停藥,但後來仍重新接受藥物治療。還記得那些年大家仍在大學時,他們一起坐飛機往西岸旅行,朋友又氣憤又失望地向我們訴說在洗手間內發現男友用過的針筒。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分開過,最後竟傳奇地復合。男友停學過最終於今年一月於康奈爾大學畢業了,要離開熟悉的大學輔導員對他來說也有點傷感。而且當他四月滿二十六歲後,就不會再受媽媽的醫療計劃所保障,所以近日要慢慢減藥 ﹣是一個艱辛的過程。當天停藥的痛苦說起來依然記憶猶新,雖然他的情況看來好轉多了,但也是一個大挑戰,特別是即將要搬離開美國來到香港並開始找工作。面對減藥的困難,我們的朋友特別鼓勵他做運動,因為看見他每次做完運動後整個人都開心起來,皓羚同學和我不禁對望微笑﹣因為這也是我每天感覺到的。就好像今早,做了好多不太該做的事,並處於一個極不好的狀態,腦好像硬了,不睏但眼睛好像張不開行不到直線,外面下着傾盤大雨,幾乎想不跑步一天,但最終還是跑了。
做運動後的感覺真的很不同,好像把沉重的霧氣吹散了般。朋友有時問男友為何能一直跑半小時一小時個半小時,他答道運動令他保持在較愉快的狀態(讓他不會不知所措)。有時小小的事都足以令男友傷感,例如數天前,自小聽David Bowie的歌長大的小男友聽見偶像離世的消息後很傷心,但我們的朋友總是不厭其煩地氹他和陪他傾計。早前聽朋友說男友很易睡不着,所以會陪他傾計,雖然沒什麼特別內容,只是東拉西扯什麼都談,但至少讓他不用一個人受失眠煎熬。朋友從來沒埋怨過要氹男朋友這件事,從來沒表現過不耐煩,也不是要我們讚賞,只是時不時淡淡然地提起男友是一個很需要人氹的人。雖然很熟,但很少跟這個朋友提起自己的情況,所以聽見暗中覺得很wow,認識了第十二年,他平日給人感覺很不耐煩,說話好快,偏愛靚仔,有時要我們遷就,也有少少愛投訴,不喜歡的人會直接責罵,認定男友是唯一但仍偶有出軌,總之不是幻想中典型關懷備至又細心那種,所以近年看見他與男友的相處總令我覺得很深刻,看見一種預料以外溫柔而漂亮的愛,並且是一般愛以上的包容和耐心,有種細水長流的感覺,原來是有可能找到的。他大可以找一個不用服藥不會失眠的男孩子,好朋友過往每段認真的感情也會帶給我們看看,我猜我該見過他拍拖以來所有真.男友,當中不乏賺更多,更高大,條件更好的靚仔,但最終現在還是跟這個大學初戀小男友一起。
而且,老實說,不是每對情人都散發這種氣質,有些什至好像只是怕找不到更好而勉強留在一起(你可能說我不是他們不知道他們背後多好,但我也沒有需要欺瞞我超敏感的觀察哈哈)所以是很珍貴的,而看見有人跟我有相同的感覺也是一件很感動的事﹣縱使只是運動的奇妙﹣這些阿媽都知的「真理」。然後,把以上的感覺告訴了他,他聽後說差點在地鐵上哭了。皓羚同學送了一份很神奇的禮物給我,好像叮噹的法寶般,可以把藥一分為二,而且外觀很美,很興奮,不修鍊玉女心經的你們沒有這些機會喇。
我們仨參觀了位於花園道漂亮的梅夫人婦女會,今天是這個婦女會成立一百周年罕有的開放日,原來香港第一家芭蕾舞學校也在這裹,而且直至今天仍然使用中。還有好多想寫的事,包括周一舞蹈課、翻山涉水上學去及學習的態度,伯大尼修院(又?)等等。

Monday, January 4, 2016

款冬

花了數天時間投入在一個人寧靜的空間,整個東京的人都好像被疏散了,剩下我一人。也許是お正月吧,就如我們的農曆新年般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假期,好多人都提早關門回鄉下。這次住在六本木這個高尚住宅區,房間雖然有大窗戶對住公園,卻一點都不舒服,過往多年旅遊間住過許多奇怪的房間,有一次在法國南部住在一間開窗便是一幅牆的酒店房、在雲南的山間住過只用三圓人民幣的破落房間,每幅牆都掛滿倒汗水。這房間雖然光鮮,但那低樓底長走廊的百多度門間,彷彿只有我一人,從外面看來,每個窗戶都是漆黑的... 實在有點可怕,抽氣系統鍥而不斷地低鳴着.. 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一個人的自由,向日本媽媽求救。日本媽媽家雖然好,但跟她們一起即等於要不斷說話,不能除便說去跑步就跑步,又不能早點睡覺等。當然,一抵達那全木造的傳統房子後,還是覺得做了對的選擇。雖然那裏沒有真暖爐,但被舖很厚很溫暖,在市郊的原故,整個天空都是星星,好一段日子沒見過貓咪銀ちゃん,卻彷彿從來沒有離別過,她不一會便跳進我的懷中,不願離開。
第二天晨光很美,一月一日早上,泡了令整個身體溫暖起來的溫泉澡,吃過早餐後已近中午,談起よしこさん手上那用銀杏木造的食物盒,我說很喜歡,想買。原來是繪本畫家田島先生的女婿做的。因為是新年,他們全都在田島先生伊豆的家。大家突然萌生起「立刻就去伊豆吧」的逃亡計劃。從東京到富士山下日本海畔的伊豆要三小時,但我們不一會便開車起行了! 途中經過深藍色的海岸,日本媽媽問「日本海的顏色真的跟香港不同嗎?」
到了伊豆的木屋,感覺真的好像回到家般,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每次依然覺得是一個很特別很魔幻的地方。上次還在屋旁小溪看見螢火蟲。一進房子一層全是田島先生的工作室,他正在為暑假的藝術祭畫一幅好大的畫,廣闊的木造工作桌一直延伸至屋外木露台,桌上放了上百瓶顏料畫筆,露台被深綠淺綠的樹木包圍,遠處小山丘下是平靜的伊豆海。整間房子都由實木建成,窄窄的木樓梯頂端是一個高樓底開放式廚房,大家圍着日式暖爐桌談天喝酒,繪本家田島先生三個孩子都成為了藝術家,小兒子曾到西班牙學廚,現在在伊豆山中開了家小餐廳,妻子是畫家; 大兒子在岐阜手造木傢俬,田島先生家和美術館中所有木傢俬都是由他所做的,她太太是陶瓷家; 女兒和先生則是手造銀杏木盒的那對夫婦。
也許世上就是有這些always inspiring 的人, like a torch of light showing the possibility to be different.這趟帶了自己畫的Junior Patient Diary和夏慤村地圖給他們作手信。自小已經畫繪本,雖然覺得每一本都未夠好,但就只在這領域上,沒有質疑自己進步的能力,沒覺得氣餒。每一本都好像一個練習的機會。對我來說,Junior Patient Diary和夏慤村地圖當然不夠好,但我知道,那些終於真的是屬於我的故事,是我的經歷和感覺。
記得二零零九年,六年前初認識他們時,還在讀建築設計,那年暑假在日本買了五十多本繪本。那時很希望有天可以完成一本自己喜歡的故事,或者能夠在東京有自己的展覽,或者做一份有意義的工作。之後二零一零年的暑假,一個人拿着青春十八火車劵從南邊廣島往北邊去,沿途拿着玻璃油漆畫燈賣,試過以一盞燈交換一程車,也試過以一盞燈交換一晚住宿。這次回去還看見自己當年畫的東西在那裏,感覺好有趣。當然幾年間做了好多好多事,以前想做的很多都做過了:在手作市場賣燈、有很多人喜歡自己畫的東西、為不同的機構設計了不同的東西、在雜誌專欄上畫畫、為報紙畫地圖、畫復康巴士設計車身、做過before I die香港版, 赤柱海旁的水瓶裝置等等。
有很多好事發生過,也有好多好壞的,但至少在創作的路上感覺自己跟六年前的那個我不同了。不過這些都較次要。
我告訴他們有關Dear Tree Mailbox 親愛的樹的事,七十六歲的田島先生平日不會特別無理地熱情(雖然我從遠處來探望他! 而當年學日文唔多唔少是為了他們) 但他走到樓下拿了好多本關於大自然的繪本送給我,一系列是關於山羊「安靜」的繪本,是他於七十年代畫的真人真事,另一本是款冬姑娘 - 我很喜歡那個故事,他在每一本上都親手畫了畫和簽了名。現在想來也很感動,感覺一個我很尊重的長輩認同我正在做的事。
田島先生在繪本界是很有名的,曾經創作過近一百本兒童書,當中大多數跟大自然有關。他於二十七歲便從東京都心搬往市郊,過着自給自足的農夫畫家生活。他在越後妻有的美術館是整個藝術祭中最受歡迎及最多訪客的「藝術品」。不過是他們的Community最令人着迷,對小孩子、老人家、鄰居和大自然等的包容和尊重。總覺得他們讓我看見了生活的alternatives.
去旅行時很擔心食不定時和不能做運動等問題。結果我在車上真的餓到就暈。但離開伊豆的晚上我竟然完全忘了要為之後一天準備早餐 - 不過田島太太原來已經為我準備了便當 - 是一盒暖暖的燒牛肉、豆腐和蒟蒻!! 那天晚上,田島太太正一個為三個孩子的家庭三個孫兒和我們三個客人準備すき焼き作開年飯,但她竟然還抽空了一點時間為我準備便當.... 我從來都很喜歡田島太太キオエママ,雖然一頭灰髮,但圓圓的眼睛仍像魔女宅急便中的きき那麼年輕,而且兩夫婦依然十分恩愛。
田島先生的繪本美術館在一家荒廢舊校中,當年他走訪了越後妻有好多房子選擇適合的site, 最終選了這所廢校是因為一塊黑板上寫了他太太キオエ的名稱。
在他們的木房子裏總是那麼溫暖,田島先生十三歲的孫兒表演了溫柔的單簧管,而我跟另一個孫兒小妹妹則忙於談貝殼的事。大家都在看彼此的作品、書、泥碗子、新短片等,就好像故事書中那些寧靜溫暖一家人在暖爐旁的聖誕節般。

蜜柑

記憶中寧靜的清澄白河。渋谷三丁目的旋轉夜。六本木的村上春樹白燈光長走廊,表參道上的晨光。這趟返回我的東京都,本打算去藝術店、買貼紙、聽爵士樂、逛書店、買衣服、以及咖啡朝聖等,但最後差不多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走了很多路。花了數天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看到the possibility to be better,一點點,但就算是一點點已經是很珍しい。在空洞的メトロ的椅子上感覺異常安穩,有多好? 好得我拿了moleskine 出來畫低了。少了點壞思緒,多了很多安靜感。本以為今趟最大的安慰會是很多杯好味的咖啡,但結果一杯好味的咖啡都沒喝到,倒是很驚訝,也沒買到絶世靚貼紙,一家衣服店都沒有去,最大的安慰竟是來自每轉一個街角都看見一棵掛滿鮮黃色圓圓的大蜜柑樹,電影般的無人大都會及充滿お正月溫暖氣氛的家。這些沒有預料的驚喜卻是最珍貴和金錢永遠不能買到的快樂。清澄白河的早上後,太陽把路旁厚厚金黃色的銀杏葉照得發亮,坐在咖啡店門口一點不覺太凍,木椅子和冬日陽光令人很舒服,そして代々木公園から渋谷まで行った、恵比寿駅まえお弁当を食べた、一個人在JR站前吃沙律感覺很有趣,彷彿是十八歲孩子才會做的事,但感覺只是很安靜,好像整個東京都的人都下班了。跟電影「第三十六個故事」中最後一幕一樣 - 整個台北市只剩一兩個人,每條馬路都是空的,空氣間只有陽光溫柔的舞動,也沒有食店傳來的香味,沒有人開門關門的噪音。
因為正月是他們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很多人十二月二十九日已經回到父母家或開始放假,車站旁、商場裏都有充裕的木椅子讓人休息,實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坐在我身旁的人應該是年輕的背包客,然後一直從恵比寿走路至代官山,中間經過漂亮一層高木建的「商場」,其實每家商店都是一所獨立木屋,兩邊盡頭分別是微型啤酒廠及一個露天小劇場,屋外種滿深綠淺綠的植物,中間泊了一輛食物車,可是全部都沒開門,這樣也好,我就坐在那些空無一人的大桌子上畫畫和寫信,如此地花了可能兩個小時,偶然有一兩個人經過,一邊天空如Rothko 的雙色油畫般,另一邊則是一片澄藍。你知嘛,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經常說要去旅行,然後去咖啡店好好畫畫閱書及寫字等,但至少我從來都做不到,最後都是趕着要去埋呢間店、或者嗰間廟。所以可以就這樣坐着感覺舊舊的木桌上的坑紋、寫了很多很多字,享受着絶對的寧靜是一件十分珍貴的事。
數十米外是代官山駅、火車每數分鐘就在小山丘下經過,遠處是目黑河、淺綠色的橄欖方傳來小鳥的歌聲。然後,去了代官山的蔦や書店,實在一個人間天堂,本來還不打算去,下次得花多點時間在那裏。為什麼日本能容納那麼多書店,香港卻越來越少。你知嗎,代官山這些分散的一層建築彷彿就像我們讀建築時設計的東西,那些「現實世界永遠不會建出來的浪費空間設計」在這裏全都建出來了 - 書店分三個小盒子,各兩層,店內有大葉綠樹又有便利店咖啡店,可以坐着看書的實木樓梯,外面又有其他咖啡店,聖誕樹小黃燈在黃昏中閃亮着,人們都坐在半室外的空間喝熱巧克力。
從買機票到上飛機之間不足二十四小時是一件很好的事。買了以後其實還很不想去,去了以後還以為這趟以後會討厭了東京這個家,但現在已經想回去了。尤其是再回到伊豆,不是那個地方,而是那種幾年後帶着自己的成長回到起初追尋夢想的地方那感覺,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關於回日本媽媽家、倒數、伊豆、富士山的部份遲些再寫。
這假期看了數本很好的書及電影,關於二十世紀初東京的Ginger Tree, 川康端成的雪國、平出隆 猫の客 讀到好書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From behind the rock, the cedars threw up their trunks in perfectly straight lines, so high that he could see the tops only by arching his back. The dark needles blocked out the sky, and the stillness seemed to be singing quietly. The trunk against which Shimamura leaned was the oldest of all. For some reason all the branches on the north side had withered, and, their tips broken and fallen, they looked like stakes driven into the trunk with their sharp ends out, to make a terrible weapon for some god. その杉は岩にうしろ手を突いて胸まで反らないと目の届かぬ高さ、しかも実に一直線に幹が立ち並び、暗い葉が空 をふさいでいるので、しいんと静けさが鳴っていた。島村が背を寄せている幹は、なかでも最も年古りたものだったが、 どうしてか北側の枝だけが上まですっかり枯れて、その落ち残った根元は尖った杭を逆立ちに幹へ植え連ねたと見 え、なにか恐しい神の武器のようであっ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