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pril 25, 2014

民初

幾天以來弄不清誰要跟偵探社長「落村」,原來是我,知道當下就在偵探社內吐口而出:「啊!真好,最喜歡量度房子和畫手圖。」口快過腦的一刻,耳朵聽到嘴巴那句話才又發現自己這麼喜歡落site和畫圖,縱然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房子,有沒有死貓屍體或野草亂生,依然期待。早上吃過藥仍然不適,不過下午去到小村裏即忘了一半病痛。民初小宅離火車站不近,下了公共汽車還要走一段山鄉小路。小宅不大,兩層高,前方有淡黃色小陽台,後方保留整片古舊青磚,四周有農田種瓜種菜,就在村末山腳下。屋主是一獨居中年太太,甫到達即忙着端來咖啡,又帶我們參觀房子。二樓房間仍看到中式尖瓦頂,之前修理不當,幾場黑雨後開始漏水。她說買了這座七十多年老的房子後自己都變成裝修專家了,更帶我們沿着瓦筒扒上屋頂。
見她蹲低身體坐着翻過屋脊那刻感到很神奇﹣心裹暗叫「這是一家可以坐在尖屋頂上看星星的小屋啊!」一個我經常畫的場境,她不知不覺地活現了,而且就在香港。小屋前方都是矮小房子,遠方一列高高密密的白千層樹上有一抹淡白茫茫的天空,天空戴着蛋白色的厚雲帽子,陽光偷偷從雲朵薄處灑落,一片溫潤雅靜,只聽得見鳥兒飛過。待了個多小時,量度好討論好後,屋主還從田地上剪了很多新鮮唐生菜給我們帶走,懷內抱着束束大地清香回到城市去感覺很幸福。夕陽時份,屋主太太大概清清閑閑地坐在田園邊裏喝奶茶看報紙。在屋頂看着四周,卻不禁想起香港許多這類漂亮的老村莊房子都被骨灰龕貨車場包圍了,看不出城市規劃對村莊和舊宅的重視。(感覺不止視而不見,而係見都見唔到它們的價值或存在)這山旁小村內仍有不少這類房子,但都迅速被大城市視為垃圾的種種高架電線醜樣村屋包圍,又或被拆卸重建作新式屋苑...
春風取花去,酬我以清陰。翳翳陂路靜,交交園屋深。床敷每小息,杖屨亦幽尋。惟有北山鳥,經過遺好音。王安石 ﹣半山春晚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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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April 20, 2014

花市

快樂是跟好朋友坐在青草白花間喝咖啡,把僅僅十五圓的梔子花、薄荷小樹帶回家,而一束盛放的純白花朵也只不過五塊錢。連看葉子也有趣,有藍綠而渾圓的、淡綠青翠的、毛茸茸的、刻滿青蔥直線的,大自然筆下,每筆都直... 每次去花墟都能立刻看出那種花正豐收,路旁店面處處可見,這天竟然是我們最喜愛的大牡丹,有人賣一枝十五元,也有一束二十五元,但白色的依舊珍稀,少數有賣的地方仍要一百五十元一束。太子道西一列art deco古房,外牆還那麼殘舊,有些裏頭修整過,不霉了,寬大了,亮堂了。還點着線條簡潔有型的壁燈,片片魚尾裝飾修復得雪雪白白很好看。閒逛了數小時,在路旁買來流心蛋撻,看見貓兒仍在花木扶疏間睡覺。總覺得花墟比好多人想像中好玩有趣,充滿大自然的美和便宜的快樂。雖然覺得 it's hardly a market, 但總比沒有好吧?不想開始談香港街道管理和那潔癖惡習性,但也難免懷念東倫敦周日花市場陽光中買炸蝦杯杯,坐在路上喝紅酒、聽大提琴演奏的小日子。也想起兒時在加拿大的花場買花回家種,感覺好像是周而復始的活動,車尾箱載滿茶花、蝴蝶花、花肥等回家栽在泥裏,種花的孩子,也有夜半冒黑剪鼻涕蟲的經歴。
 
早起的一天特別長,在陽台吃過早餐畫完畫後不過是十一時,星期天早上報紙沒有董橋很不習慣,決定隨便上一架巴士找一個少人的地方去,心裏在淺水灣和歴史博物館兩個選擇間琢磨,最後卻去了石峽尾美荷樓,可是人多得要排長龍,想也不想立刻離去,改到附近的JCCAC,咖啡店出奇地寧靜,小房子內放滿六七十 年代舊物﹣熱維他奶箱、木梳裝桌、小椅子、剪髮椅、石英鐘,都美,卻不太融入環境,感覺只是給人拍照的背景裝飾,雖然地方改裝成咖啡店,每天都被使用,是「活化」了...卻又貼着「不要觸摸」等白色手寫字條。或許是少了舊主人留下的煙斗味道,皮座椅坐穿了的痕跡吧,一切都太整齊太漂亮。情況是,若我帶曾經住藍田邨的婆婆來參觀,她是不會認得出這是屋邨改建成的...「古蹟」﹣無問題,但你又要扮懷舊... 不像東倫敦的Vintage Emporium,古董椅子任由狗兒睡覺。不過,這大概是一個好開始,對嗎﹖看着桌底適心擺放的六十年代日曆單據黑白照,覺得香港還是有很多漂亮有趣的東西,一直靜靜地耐心地等待所有人發現它的價值和美。
想起百年孤寂中Jose離世時下起的花雨。他真的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作家。"A short time later, when the carpenter was taking measurements for the coffin, through the window they saw a light rain of tiny yellow flowers falling. They fell on the town all through the night in a silent storm, and they covered the roofs and blocked the doors and smothered the animals who dept outdoors. So many flowers fell from the sky that in the morning the streets were carpeted with a compact cushion and they had to clear them away with shovels and rakes so that the funeral procession could pass by."- Gabriel García Márquez, 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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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April 18, 2014

避風

六十年代電影蘇絲黃的世界中有一幕拍到香港仔避風塘,塘裹大小漁船延綿數里,老人撐着竹篙,孩子在水邊等雪糕艇經過。避風塘就如農同學的中學地理老師所形容:「是一個避風,的塘...」,但其實昔日也是一個小社區,居於水上的人同樣需要各式各樣商品服務,因而衍生了多樣化的商業活動。據在避風塘長大的老人說,戰後油麻地避風塘率先開始有人用小艇,載汽水、香煙、生果等物品,在住家艇附近飄浮叫賣。油麻地的住家艇一艘艘排列成行,形成一條條海上街道,有水上上海街之稱。蘇絲黃的世界中拍到一些排滿白底青花碗碟的水上船店,也有運豬的、賣唱的、賣雪糕的、賣粥粉面奶茶糖水的什麼都有。第一次看見已經覺得很嚮往,簡直覺得自己應該去開家水上店(啊,其實在劍橋時已常常想。)
記得有一個冬天晚上看見一楨避風塘賣艇粉的相,老一輩人看過相片後均沉醉在回憶裹搜索,彷彿要趕緊把家中那片已封塵的回憶拼圖拿出來分享,一人一句把失落的故事修復眼前:「船上綠色木箱入面好似仲有叉燒同紅腸,賣粥兼賣燒味/油炸鬼, 牛脷酥, 咸粘餅」「呢個阿叔係賣叉燒麵或河粉, 好好味, 細個都有食, 依家食唔度呢種味」「係賣艇粉呀, 仲有一隻專賣粉紅色雪糕架, 另一隻大啲的嘩啦咁啦就賣日用品食物架, 仲有淡水艇賣淡水俾住家艇入水桶 我細個時去阿嫲隻船時成日睇住有無雪糕艇經過, 要阿爸買雪糕俾我食」聽着覺得十分之浪漫,尤其在那寒冷的晚上,想像若果能夠時光倒流在海邊吃一碗冒煙的艇仔粉一定很完美。
怎料過了兩個月,不用時光倒流已經能吃艇仔粉,還附送古法避風塘炒蟹、炒蜆、粥、青菜、鮑魚、蛋糕、啤酒、笑話、手造禮物和花火!簡直是不得了。婷婷、青色農夫、白爪魚和噴火貓即是我在復活節前一夜丟掉手上工作從金鐘出發,撐艇嬸嬸已在平靜海旁等待我們上艇,天空很清徹,圓圓滿月掛在維多利亞港數百萬夥明燈上仍不失色,婷婷和我太興奮,沒有細心留意四周,但其實那裹應該是很寂靜美好的,又看得見中環到天后和九龍的風景。船家嬸嬸從廚房艇撐來一味味海鮮,而我們則在談怪事談得拍抬和大叫,好像很久沒有聽這麼多搞笑的事。橘黃色的小燈在水裏搖晃着,有笑不完的事、四天周末、花火、小船和喜歡的人們,是最愉快的晚上,而且坐在船上已經覺得約會未完便掛念。船家嬸嬸看見我們拿着炒蟹走到船頭拍照時用很緊張深刻而婉轉的方式警告我們說:「你一個人食唔晒㗎。」意思即其他三人掉進水裏的話,一個人不能把整碟蟹吃完 ﹣究意她認為誰會跌落水呢﹖
月映林塘淡,風含笑語涼。俯窺憐綠淨,小立佇幽香。攜幼尋新的,扶衰坐野航。延緣久未已,歲晚惜流光。- 王安石

Thursday, April 10, 2014

赤柱

很喜歡赤柱,每次去都感覺像回家。知道今年保護海洋藝術節於赤柱舉行後立刻想參加。兩個月以來,帶給大家無限工作以外的工作、時不時有煩惱、有痛苦、有憤怒,直至最後一刻在海旁,仍遇上差點解決不了的技術錯誤。可是看見成果,還是十分感動的!小型瘋人院成員在三米鐵架上花上一天解結載水,邊冒掉進海裹的危機,邊吸足溫柔的春風暖陽,又偷聽過許多途人的古怪評語。這些都是藝術工作最有趣的時刻。中途發現出了大錯,要工人回來把鐵架拆開重新裝嵌,結果要到magic hour 才把整片藍色天幕造好。工人哥哥們都躺在地上拍照,總覺得因為藝術而衍生的對話,都在製作過程中發生,而不是做好之後,所以常希望能讓更多人在過程中參與。
周六是開幕禮,經過長滿老樹和每扇窗下都放滿花草的赤柱市場道便會看見我們那一千四百個掛在天空和海浪之間的回收水瓶,就在酒吧對出。赤柱市場道是一條我十分喜歡的街。關於赤柱的故事,還有一個一直很想分享的:紀錄在一八九零年出的一本香港旅遊書中。根據作者形容,赤柱在英國政府到達香港初期已建立軍事設施,卻很快因為衛生環境惡劣而徹底放棄了整個基地: "The water is brackish, but although there is an unfailing supply of water, they did nothing to bring it in. They never planted a tree is a matter of course, military ground never does grow anything but a crop of ugly stones marked "W.D."
作者一貫文風諷刺地說,只要稍為修整一下赤柱便能成為一處漂亮的旅遊勝地,可是眼下只是一片荒涼。在赤柱村一里多外卻有一個極之有趣的小村落﹣黃麻角,作者認為它會是一個理想的野餐地點,卻因為地形關係沒有人找到它。村莊本來由海盗佔有,並建有軍藥製作基地,它隱密得半世紀以來一直未被殖民地政府發現,所以從來沒有徵稅紀錄。然而這個山中小村卻因為一名漂亮女子而'brought its history to a close in a very tragic manner.' 她的美貎不但傳至附近村落村民口中,連一個駐港艦長都知道了,在離港前一天,決定跟另一軍官倆,吃過晚飯後去拜訪這神秘美人。當晚發生過的事,百多年後的今天仍然是一個謎,但第二天早上,艦長軍官一直未有回來,有人自告憤勇地向艦長僕人引路,卻只找到一個無人廢村和遍地爭鬥痕跡﹣地上血跡一直流至海裹 'and neither of the officers was ever seen again alive. They body of one was recovered under circumstances which read like a page from a sensational novel:' 搜索工作在岩石海岸間進行了一整天,天色漸漸轉暗,警察覺得再找都沒有用,打算收隊之際船鈎卻不小心掉進海裹被海草纏着,警員伸手取回船鈎時被一隻手捉緊,彷彿是要求救的樣子﹣結果那就是其中一名失蹤軍官的屍體,而另一名則一直沒有找回。後來,當時政府不知從那裹捉來一個海盗為此事負責,但這個海盗也於被囚時自殺身亡。
哈,故事說完了。讀香港歴史很少讀到如此有趣的故事,雖然大概只是城市傳聞,但第一次看時還是不斷驚歎。送給今天一起努力的好朋友,和那些像我一樣在赤柱渡過了一些很美好的時光的中學同學們。關於赤柱,還有很多漂亮和有趣的,周六喝咖啡時再說吧?
謝謝你們一起分享這夢想‘it's the possibility of having a dream come true that makes life interesting,’ isn't it? 

Monday, April 7, 2014

海瓶

倒數第八天,一千四百個瓶蓋已鑽了孔,千餘條繩剪成二十四至八十等不同長度放在桌子上,每人拿着一片穿滿孔透明板,根據編號和圖表,把適當長度的繩穿進兩毫米的孔裏,這樣才能做成拋物線的天幕。餘下八百個瓶要在洗手間內洗。倒數第六天,根據畫滿圈圈的草圖,把穿滿繩的膠片索上一米多的五個鐵格框裏。要小心數準每個小孔間的距離,不然就不能掛上水瓶。倒數第五天是周五晚上,有很多很多こへび來幫忙,穿繩、洗瓶、索膠板等同時進行,也有帶來紅酒的,索好的膠版要再加小索帶確保安全,也有排錯孔子位置的組別,要把所有膠板拆下來再做過。下班後,人們買來外帶晚飯,坐在地上靜靜地綁結穿繩,好像另類精神病院,讓用腦和電腦過度的城市人在一天過後,忘卻日間的煩惱,專心做些有少許挑戰性但又能看得見成果的任務。去過越後妻有的こへび到達即指出,工作跟在新瀉時很相似,卻少了稻田和星空。周六新的こへび們加入又離去,喝了好味的青蘋果奶,把膠瓶蓋穿到繩尾三厘米的位置。然後開始根據圖表畫記號。由於每個位置都會掛上載不同深淺的水的水瓶,故此要畫記號。一千三百八十個瓶子後,已經沒有人願意往厠所裏去洗餘下二十個水瓶
最後,要解結,是能用上一天的工序; 然後用保鮮子包好每件掛好瓶蓋和繩子的鐵格,準備周三送到赤柱海旁。這就是過去兩周的工作,記憶是缺氧、缺水和困倦的。然而,每天還有這麼多人來這裏幫忙,實在不能理解又令人感動,會好好記住每位來幫忙過的朋友,穿着西裝洗瓶子的,不能閉嘴的、充滿笑容的、帶來椰子水的,也聽了很多新朋友舊朋友的故事。覺得這種另類精神病院目的本來如此,把不同人帶到藝術之中,分享一些小故事,靜靜地享受手造工作的滿足感。可是一天工作過後實太累了,倒數三天星期日,已不想再給反應。尤其來這裏的不乏問題兒童。在越後妻有做藝術,一天過後有溫泉,三十多度的下午會吃雪糕; 但在七一零的日子,雖然也有雪糕,卻頂多用作充電,否則會暈倒。最難的都過去了,不用再跟無理的人討論藝術品的位置和大小,不用再貼更多錢做被修改過的設計,最多只是要請こへび吃飯。沒有新潟的稻田,原來真係差啲。
「這位處身鄉村的城市人,抱持一個堅定信念:打從石器時代,原始人在洞穴中繪畫獸鳥、樹木開始,藝術的作用,便是反映人類與自然的關係。然而20世紀卻是屬於都會的世紀,特別是在日本,冷戰後經濟起飛,帶來物質享受的無窮想像,促使昔日種稻、捕魚的鄉村人湧入城市。風捲殘雲一樣的城市化,讓整個國家變成傻瓜(北川FRAM 語)。而城市也像拐帶小孩一般,把藝術從自然之手狠狠掠去。在城市悉心養育下,名字叫做「當代藝術」的商品攀上了消費主義金字塔的頂峰,忘記了自己的親生爹娘。 北川 FRAM 要扭轉這個局面。他要把放在博物館和畫廊的藝術帶回大自然。他要精神上與經濟上借助城市人的活力,復興如今只剩下老人的鄉村。他要把藝術家和城市人帶到越後妻有,讓他們用自己的眼睛,欣賞鄉土田園的浪漫美。因此,他要在越後妻有舉辦「大地藝術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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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April 4, 2014

洋船

兒童節之人食泥:快樂是連日暴雨過後在二十二條船上曬太陽,吃gin & tonic味滿溢的雪糕和不是毒藥的青草蘑菇。記得冬日晚上路過船街時,已被仙子朧光下的鐵製洋船燈迷着,橘黃色的微光中,戴白色高帽的廚師專心地做食物,感覺一片溫馥。當然也喜歡街名和它的船廠歴史,更特地寫了一篇相關的文章。想不到最後要等到春天才吃到。從路邊木桌往外看,對街海藍色餐廳旁是一幢唐樓,舊式唐樓後樓梯設在室外通往後巷,米芝蓮餐廳旁一片長滿青苔的古牆下, 有老伯伯正用力地推着木頭車穿過吃飯的人群。往左望是船街南邊一段﹣緩緩攀上堅尼地道的長石階,首先經過可愛的青檸屋,小公園過後便是南固台,而往北邊看有電車經過,標示着昔日的海岸線。
船街曾經又叫洋船街,在南固台附近可以找到刻有洋船街三字的石刻。而六十年代前的報紙亦常把官方街名「船街」寫成民間自譯的「洋船街」。二十二條洋船不接受訂位,故此早到了找位置,坐在窗邊看着短短的一條街,昔日竟一眼連起夾雜苦力汗味的海畔船塢和隱沒在綠蔭幽趣中的圓頂紅磚半山大宅,覺得很神奇,想得入神時完全不發現霸來的位置被陌生人坐了。幸好婷婷、農夫和爪魚很快便來,在船上點了很多很多東西吃,每一碟都新奇,而其充滿漂亮如顏料的圓型點點,好可愛。婷婷和我不斷胡亂大叫,因為能從怪獸戰爭中暫時休戰並且相見吃飯已經太興奮了,爪魚和農夫卻忙着說會議次序的怪事﹣不過我還是首次見他們談話,覺得很新奇,不知道農夫和魚是會談天的!很開心的周五飯聚,雖然只是幾十分鐘的時間,玩玩新買木鋼筆、胡亂笑一會已經完結,但足以能把人抽出黑洞泥槳,連天空都特意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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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April 1, 2014

暴雨

Poetry surrounds us everywhere, but putting it on paper is, alas, not so easy as looking at it.” - Vincent van Gogh
The sweet small clumsy feet of April came into the ragged meadow of my soul.” — e.e. cummings
正在看的書有這樣子的一句:「對於自然愛好者,香港的四月是一個可喜的月份。基督教徒的復活節是排在四月的。對於愛好自然的人,四月裏復活的不僅是「神」,隨着春天的甦醒,整個大自然都從冬眠復活了。」在外國,春天來臨時真的感覺如步出黑洞、重見光明,烏雲散落一地開成朵朵繁花,河邊坐滿野餐泡太陽浴的人,香港則剛好相反。胡芷晴同學筆下的春天感覺更貼近現實:「春天。由這一分鐘開始計起春風秋雨間。其實為甚麼是春風秋雨?明明是春雨秋風的。春風是種納悶的風,就連吹過來的時候都是缺氧的。如果有甚麼得在春天死去的話,我是原諒它們的。所有東西都在這些抑鬱的潮溼中滋長,但唯獨有甚麼得在春天死去的話,那是篤定的。可能天堂永遠都是乾脆的秋天,乾乾脆脆的,就像那些日子裡鞋子踏過的落葉,就算撕裂都是乾脆的。不知道如何在春天活得有勇氣。沒有太陽,沒有溫度,沒有刺痛的風;灰色的光線,白色的霧。就是沒法在春天鼓起勇氣。」
城裏的人,一月下訂計劃、四月開始實踐,初春於是變成最艱辛的階段,未看得見成果,但要埋頭去做。剛過了混沌的一周,工作內外均十分忙碌。發酵數月的圖畫書構思,終於開始成形(即是能開始把思想寫下來),這從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第九年畫圖畫書,看見自己進步了一點點,就只是一少點,也是值得感動的。
關於藝術是勞動.還有九天,就能夠看見我們春季習作的成果了。做裝置藝術的日子,每天下班後再上班,十分累人。但回收一千四百個廢棄水瓶、清洗、鑽孔、穿線(各一千四百次),做三米高六米闊的鐵架,均不及跟康文署建築署的人交涉麻煩 - 過程中被逼多次修改設計,但希望製成品仍然是漂亮而且能夠感動人的。很喜歡可以在赤柱海邊展覽,總覺得那南邊半島是我其中一個家。
經常覺得沒有能力處理這麼多事; 寫和畫故事書時則覺得肉體載不下潛藏腦內靈感。幸好時不時遇上漂亮的事,例如今早發現某歌手為浪漫時期英詩作曲,好聽得很; 又如昨天正在看的書,每章章名都好聽:香港的香/舶寮洲的古物/一月的野花/夜雨剪春韭/后海的鷺鷥/青草池塘處處蛙/可炒可拆的香港蟹/野百合花/南方的李/可怕的銀腳帶等,還有香港的狐狸啊。文章寫於五十年代,香港真的曾經是這樣子的嗎?
這本書引用了很多詩句:「屈大均有詠西江兩岸的木棉詩云:「西江最是木棉多,夾岸珊瑚千萬柯; 又似燭龍啣十日,照人天半玉顏酡。」木棉花尚有一點植得提的:它開在樹上的時候花瓣向上,花托花蕊比花瓣重,因此從樹上落下的時候,在空中仍保持原狀,時六出的花瓣卻成了螺旋槳,一路旋轉而下,然後拍的一墮到地上。春日偷閒,站在樹旁欣常大紅的落花從半空旋轉而下,實在也是浮生一件樂事。」還有杜甫、白居易,連Percy Bysshe Shelley都有!快樂就是,隨便拿起身邊一本書,都滿載驚喜。
抬頭看見建築系堅定樓的天幕泛起片片漣漪,又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連工作室中的電鑽都跳掣了,做一件藝術品遇到的困難有時真係多到你估唔到。但下得出雨,總比被憂鬱陰霾籠罩好。雷電聲很好聽。快樂是在暴雨中穿薄荷色白點點連身裙深綠色水靴,撐在羅浮宮買的夢想雨傘踏水氹。很期待去看那二千座煙霧中的佛廟。也期待兒童節聚餐。
狂風雨暴雨,都因你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