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18, 2014

傘聚

夏慤村是一片constantly shifting landscape。星期四晚上回家,帳幕竟被搬到民主講場前,感覺就如住在歐洲小鎮廣場四周的房子。大台沒有主持時,民主講場會請不同人來分享和談話。櫚庭無落葉,亦然知已秋,微微晚颸讓好朋友新朋友們能坐在屋前小花園吃晚餐,分享一天下來遇見的人和事﹣搗亂的藍絲帶、感動得哭出來的日本遊客、令人氣憤的報導或專程從新界帶來自己煲的人參雞湯的媽媽等。維多利亞城華燈初起,不知一扇扇發光窗框後隱藏了多少對監視着村民們的眼睛。剛做完訪問後到達時,一城市規劃師正講述政制與城市發展的關係,然後就是欣的偶像程翔。不一會,廣場已被群眾重重圍着,講者說出有趣新觀點時大家便會喝采,遇上不同意的論點又會齊聲起哄說出自己的想法,讀書這麼多年未見過香港人上課如此互動。屋前大帳幕是一個製造皮革黃絲帶的山塞廠,小燈泡懸在義工們自己搭建的木桌間,數十人手上搥子聲跟群眾拍手聲默默和應,是那種只會在音樂劇才看見的景象。有時躺在帳幕家中已如上了一整天課,而大家坐在家外分享食物,到山塞廠裏「打工」等,都令人聯想到舊相片中五六十年代獅子山下的徒置區。周四早上還有鄰居收到寄往夏慤村的信!熱愛寫信的我到現在仍為此感到很激動。
雨傘下的夏秋交替,不經不覺已經踏入第三周,村中設施漸漸完備,除了基本生活設施如澡堂和自修室,亦建設了新小徑小路,昔日要落手落腳攀過路邊石,今天已用回收物料建成樓梯和扶手。藝術品亦天天有增無減。很想為夏慤村畫張地圖。
這夜離開前,有一警察獨站在村口旁,村民都離遠「圍觀」他,大家不免有點點緊張﹣我大概不自覺地說了兩次「很久沒有在村中見過警察啊,發生什麼事嗎﹖」身旁物資站有一個伯伯微笑着說「對啊,很久沒有在夏慤村見過警察呢」夏慤村這名稱是上周有天寫文章時創作的,綜合平日閱讀香港地名背後的故事和歴史覺得這名稱最適合,這時聽見別人都用起這名字來覺得十分可愛。你知道夏慤的愨字是什麼意思嗎?夏慤村的慤,解作誠實、謹慎。可能這代抗爭孩子將來都會把兒女命名為小慤。(可以一併寫進:雨傘下的戀人及Love in the time of umbrella (not cholera)狂想曲中﹣還有以前啲翻譯員看來好有料到)聽說夏慤的中文名靈感來自晉代的將軍宗慤。
雖然如此,這些日子每晚睡覺前,雨傘村民們都會不禁說「啊,不知道明天張開眼又會是一個怎樣的香港了...」周五醒來果然不乏「驚喜」,當然是驚多於喜。昨夜朋友仍傳來相片說旺角村關帝廟香火依然鼎盛,起來已經被夷為平地。每次清場不免有衝突,警察說村民出言悔辱,村民說警察打人;然後雨傘群組中的朋友又要忙着把正確消息轉達給外媒,看見不實的報道最令人無奈﹣無論你是支持或反對雨傘運動的,都應該每天經歴着許多類似的討論了。
反而,雨傘群組中有人關心起場內的藝術品,引來一翻藝保護藝術品的討論﹣有些人問是否要在清場前把它們帶走?亦有人問要否在清場時當藝術品糾察守護作品。最後,大家都覺得把作品移離佔領區是不可行的,若想用作研究,該現在起以視像紀錄。又必須顧慮到作品的擁有權和日後收藏的可行性。就現場所見,許多作品都在不斷「演化」中,亦有些已經開始損壞,但這全都是抗爭藝術品的必經過程,移走了即縮短了它的故事和可能性。現時可以做的就是簡單迅速地紀錄作品及找出原創者。讓作者自己安排作品的前途。
這個結論大家都滿意。在平日討論的中共內政、國際關係、情緒善後、中國歴史、政治架構等問題以外,大家又思考了一點藝術和保育問題。雨傘運動讓我們閱讀多了、思考開闊了一點;網上文章和村中創作天天不盡,彷彿平日被social norm抑壓的創意和生活掣肘下的不平都一次過爆發出來。亦因為這次運動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重遇很多舊朋友。六十三號雨傘下聚集了一群充滿驚喜的香港孩子,每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因為這次重遇的朋友,不乏一些昔日早已互相「欣賞」但沒有機會長談的人,今天卻在柏油路上從精神病談到有精神病的政制。在同一群組中觀察不同人分析同一件事亦很有趣。
本來不想寫這篇,因為關於雨傘運動的文章多到你想睇都睇唔完,從中共新計謀和個別人士的陰謀到馬路愛心湯都有人寫過。不過想着想着還是想紀錄一下傘下瑣事,無論這場運動最終如何閉幕,都必定會被寫進歴史和教科書的,從事香港史有關的工作的我,很明白每一小片散落於時間長流中的物件的重要性,而這城裹每一個人無論是支持中立或反對的,大概都會出現在將來翻閱到甲午年香港之秋的人的手中。

抗爭不忘自己煮飯: http://seasidekitchen.tumblr.com/
Read more about the Umbrella Revolution: http://www.maoshanc.com/search/label/Umbrella%20R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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